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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学的研究,狗的祖先与人类相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石器时代,是人类最早驯化的家畜。一种较为普遍的看法是,狗是由狼驯化而来。

我国狗的驯养至少有7000年历史,浙江余姚新石器时代的河姆渡遗址中曾发掘出狗的骨骸。此外,河姆渡遗址的狗粪便里还发现了鱼骨,而根据当地的其他动物遗存来看,这里的狗应该被用于追猎鹿等食草动物。

在贾湖遗址,整狗的数量则更多,有11条狗被完整的埋葬在村庄周围。刘林遗址、下王岗遗址、大墩子遗址、三里河遗址、大口遗址等,均有若干家犬整骨出土。

在湖北天门山的新石器时代邓家湾遗址中,考古人员还发掘出数千件石家河文化陶塑动物,其中陶塑狗标本便有43件之多,根据不同的造型和形态,可分为立狗、卧狗、吠狗、含物狗、抱物狗、驮物狗等六大类。

天门邓家湾遗址出土陶塑狗 荆门博物馆

除此之外,山东郊县三里河遗址的大汶口文化墓葬M267中还出土过一件夹砂褐陶狗形鬶,犬昂首,犬口微张似在吠叫为出水口,其头部微微上扬,可以防止体内的水溢出;提手如上卷的尾巴,此鬶巧妙地利用了狗的形象特点,并兼顾实用功能。

山东郊县三里河遗址出土大汶口文化狗形鬶 中国国家博物馆

无论是狗骨的发现还是狗形在陶器上的体现均暗示着狗与人的关系日益亲近。

到了有更为确切的文字记载和文化遗存的商朝,狗的身影更多地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

商代 白犬残甲骨

在这件甲骨残片上,我们可以看到商人创造的“犬”字。

    从出土甲骨和商周墓葬的发掘中可以发现,狗在先秦时期对于人具有独特的意义,除了日常的狩猎、保卫工作,狗还承载着祭祀、宗教等方面的各种作用。

商代和西周时期,墓葬中殉狗是普遍现象,东周以后,随着人殉制度日渐式微,殉狗的情况越来越少,代之而起的是俑的随葬。

在汉代,陶狗被大量用于墓葬之中,成为当时的一种时尚,这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墓主生前的生活状况和财富占有情况。尤其是中原地区的南阳、洛阳、三门峡、新乡、济源等地,出土陶狗数量众多,富有特色,表现出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浓郁的生活气息。动物类陶塑的地位虽无陶人俑那般重要,但也由此少了许多礼制约束,形制较自由活跃,占去了汉代墓葬随葬陶塑品相当大的比例。众多狗狗陶俑的形象也各不相同。

有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机灵警觉的:

代 左卧姿红釉陶狗 河南博物院

该文物泥质红陶,由模制和捏塑而成,形体较大,空心。狗左顾,头上仰,两耳呈叶形,向上直立,鬃毛倒立,鼓目远视,长嘴前伸,张口露齿。粗颈,短尾,伏卧,前肢直伸,后肢屈于腹侧,尾尖上卷。

有威风凛凛帅气逼人的狗狗(这只还有豆豆眉):

汉代 墨绿釉陶狗

有看起来呆萌的“老实狗”:

汉代 绿釉陶狗 天水市博物馆

还有长着大脑袋和四只小短腿的卡通小狗:

东汉 绿釉陶狗

在汉代,“事死如事生”的思想观念深入人心,人们相信死者会在阴间继续生存,因而随葬品均仿世间,衣食住行一应俱全。而狗善守御,助人抵御凶灾,将陶狗置于墓中有镇墓、辟邪之意,以求御蛊攘邪、谢过求福,保护墓主人安享地下太平。

汉代的艺术精髓除了在陶俑上的体现之外,画像石和画像砖也不容忽视。狗的身影也经常出现在汉代的画像石和画像砖上,在狩猎、出行、神话、庖厨等场景中狗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可见狗在人类社会活动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如现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山东出土汉代画像砖,最下层表现的是狩猎的场景,四条猎犬将两只小鹿围住,猎物惊恐无处逃窜,场面紧张激烈十分生动。

汉代 画像石 东京国立博物馆

再如另一件同样出土于山东的汉代画像砖,表现的是庖厨宴饮的场景,中间一层居中二人中间便卧着一只狗,狗出现在宴席之上,说明地位不低,应该是主人的爱宠。

汉代 画像石 东京国立博物馆

除了常规题材外,四川三台郪江崖墓画像石上刻有一只“立耳、健壮,前肢直立,后肢弯曲呈蹲坐状,双眼炯炯有神的狗”,罕见之处在于其口中叼着一只老鼠,整理者将其命名为“狗咬耗子”,至于其含义,有学者解读为“守犬”。在猫被驯化之前,捕鼠也算是守犬的“分内之事”。

汉代 四川三台郪江崖墓 狗画像石拓片

《吕氏春秋·士容》中就有一则“良狗捕鼠”的故事。讲的是齐国有个擅长相狗的人,费时一年,才帮邻居买了一条好狗。邻居一直想让狗捕鼠,可未见成效,经询问,才知此狗能够猎取獐、麋、猪、鹿这类的野兽,老鼠它根本看不上,想让它捉老鼠的话,需要把它的腿束缚起来。后来,邻居拴住了狗的后腿, 狗这才开始捉老鼠。

《三国志·魏书》中,曹操曾将丁斐比喻为“ 善捕鼠”的盗狗:“盗虽小损, 而完我囊贮。”

这些都说明,“狗拿耗子”在历史上是确有其事,并非多管闲事。

后来,随着猫的驯化和繁殖,狗的捕鼠的作用才逐渐退居次要位置。

有趣的是,“狗拿耗子”的题材在汉画像石中频繁出现,差不多也从图像角度证实了汉代汪汪队要担任捕鼠工作这一事实。

汉代 画像石 山东省博物馆

这件画像石中表现的是两个谷仓之间有两只狗正在追逐偷食粮食的硕鼠,老鼠爬到谷仓顶上,两只狗齐抬头望去,其中一只狗一条前腿抬起,场景生动形象。

可以看出,汉代时狗经常被用来看守粮仓和捕捉老鼠。在古代农耕社会,劳动人民希望能够有个好收成,粮食能够安稳地保存起来,生活有保障,不难看出,劳动人民在狗身上寄托着看守粮食的美好夙愿。看到这里也很容易就想到《诗经·硕鼠》中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古人将剥削者比喻为偷吃粮食的“巨大老鼠”。

到了魏晋,不仅画作中的人物形象更加动感飘逸,涌现出曹不兴、卫协、顾恺之等画家圣手,这一时期绘画中的狗也更多了起来,而且处于动态中的狗也明显变多,还有了多种颜色的变化,使得狗的形象灵动了许多。

魏晋 守门犬壁画砖 甘肃省博物馆

魏晋 五马射猎图壁画砖 高台县博物馆

魏晋的墓室壁画中表现较多的还主要是狗作为猎犬以及看门护卫犬的功能。

到了唐代,小型观赏犬开始受到人们的喜爱,首先是在宫廷里的名媛贵妇这一群体中盛行,如《簪花仕女图》中就展示了这样的情景。

唐代 周昉 簪花仕女图

绢本设色  46cm×180cm

辽宁省博物馆

唐代 佚名 宫乐图

绢本设色  48.7cm×69.5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虽然画中的狗并非主角,但已经可以看出画家对狗的观察和描绘已经十分细致的,宠物犬的毛发、牙齿都清晰可见,从表现情态和刻画细节上来说丝毫不逊于人物。

宋代是中国古代经济发展的一个高峰,经济繁荣程度超过了以往各代。官民之间、城乡之间、行业之间的互动融通,使宋代经济具有了超过前代的活力和开放性。生产力的发展和官方对文化发展的认可和引导,使得宋代文化也繁荣起来,人们对于精神方面的享受也更加重视和追求。养狗便是其中一个表现。

宋人养狗除了传统的将其用来看家护院、狩猎以外,宋人也将狗作为宠物来饲养,驯养宠物犬的风气也从宫廷传播至民间,宋代“铲屎官”的轶事更是不胜枚举。

比如《宋史》的《孝义传》里记载有一则趣事:

“江州德安陈昉”之家,“有犬百余,共食一槽,一犬不至,群犬不食”。

此人爱狗,在家中养了百余条狗,更有趣的是,吃饭的时候,如果一只狗没来,其他的狗都不会先吃,看来这群狗狗也十分团结。

再比如洪迈在《夷坚志》里记载,宋朝有个叫员琦的人,“养狗黑身而白足,名为“银蹄”,随呼拜跪,甚可爱。忽失之,揭榜募赎”。宋人爱狗,有给狗起名的习惯,这里就可见一斑。后来这人的狗走失了,还张贴告示悬赏,足见此公有多喜欢他的爱宠。

宋人如此爱狗,在绘画作品中体现的可谓淋漓尽致,宋代擅画狗的画家首推李迪和毛益。

宋代 李迪 猎犬图页

绢本设色  26.5cm×26.9cm

北京故宫博物院

李迪是宋代画院画家,花鸟竹石题材都画起来得心应手,除此之外,各种走兽、猫狗也表现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宋代 毛益(传) 萱草游狗图

绢本设色  25.3cm×25.7cm

大河文华馆

毛益同样是宫廷画院画家,是花鸟画家毛松之子,工画翎毛、花卉,尤善渲染,使画中禽鸟有飞鸣之势。毛益传世描绘狗的作品不多,但这件作品仍以精细的笔法表现出奇石、萱草和几只玩耍的狗。画面中整株萱草花与大小狗同时出现,借以表现母狗对小狗的关爱,进而引申到人间至爱。

宋代几件无名款的狗狗题材的绘画,也都是上乘佳作,大家可以借这些作品猛吸一下宋代的狗狗。

宋代 佚名 秋葵犬蝶图

绢本设色  24.5cm×24.4cm

辽宁省博物馆


宋代 佚名 秋庭乳犬图

绢本设色  24.1cm×25.2cm

上海博物馆

乳犬图表现的是同一个题材,狗妈妈在哺乳完狗宝宝之后(或可理解狗宝宝正在等待喂哺),狗宝宝们开始嬉戏玩耍,打闹于庭院之中。画面所绘太湖石玲珑剔透,鸡冠花红如胭脂,秋葵花丽似鹅黄,萱花粉嫩,芙蓉花微紫,彩蝶舞姿婀娜,茸茸草地实乃乳犬之温床。画作技法严谨,用笔工细,设色明丽,极具观赏性。

或许明代人相对于狗更加喜欢猫,明代绘画中狗的身影少了许多,但仍能见到一些绘画作品中出现狗的形象。

明代 朱瞻基 双犬图

绢本设色  26.2cm×34.6cm

哈佛艺术博物馆

而到了清代,情况又与明代不同,绘画中对狗的描绘又多了起来,这或许也和清统治者官方的审美趣味有关。清统治者起源于中国东北游牧民族,因此狗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无论狩猎和护卫都是非常重要的伙伴和帮手。

关于狗还有这样一个传闻,据说明朝万历年间,努尔哈赤曾被明军追杀,当他几近走投无路而躲藏到荒草甸子中时,明军搜寻不得,便纵火焚烧苇草。

在此危急时刻,一直跟随努尔哈赤的大黄狗用身体沾满池塘中的泥水反复压湿周围的草地,最终努尔哈赤得以不被大火烧死,而狗却力竭而死。

清宫廷对待养狗十分认真,宫里有豢养犬只的传统,还专门设立了养鹰狗的官署,《清史稿》里记载:“管理养鹰狗处大臣,无员限。养鹰鹞处统领二人,由侍卫内拣补;蓝翎侍卫头领、副头领各五人;养狗处统领二人”。

而且宫里养狗还挺严格,饮食、道具、饰物都很讲究,皇帝普遍爱狗,还会给狗赐名、美容、绘制画像。所以流传下来的犬图数量还是比较可观的。

比如1715年来华的意大利传教士,后成为宫廷画家的郎世宁所画的一组《十骏犬图》。郎世宁创作的《十骏犬图》共十幅画,画了十条品种高贵的名犬,前九条为猎犬,分别命为:“霜花鹞”、“睒星狼”、“金翅猃”、“苍水虬”、“墨玉璃”、“茹黄豹”、“雪爪卢”、“蓦空鹊”、“斑锦彪”,最后一条是藏獒,命名为“苍猊”。

郎世宁的徒弟,由波西米亚来华的传教士艾启蒙,也为清宫创作有一套《十骏犬图》册页。艾启蒙以西方的素描技法,运用解剖学,以短细的笔触一丝不苟地刻画出猎犬健美的体态和皮毛的质感,具有极强的写实性。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一 睒星狼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二 霜花鹞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三 墨玉螭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四 蓦空鹊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五 苍水虬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六 斑锦彪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七 雪爪卢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八 金翅猃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九 漆点狻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清代 艾启蒙 十骏犬图册之十 茹黄豹

绢本设色  25.2cm×30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每幅画的对开上均标明犬名,顺序依次为:第一睒星狼、第二霜花鹞、第三墨玉螭、第四蓦空鹊、第五苍水虬、第六斑锦彪、第七雪爪卢、第八金翅猃、第九漆点狻、第十茹黄豹。对宫廷御用犬的研究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画中的衬景山水是中国画家创作的。中西画家携手创作是乾隆朝宫廷绘画的一大特色。

提到清朝宫廷的宠物狗,就不得不提最具有特色的,也是原产自中国的特色犬种——京巴犬。京巴犬起源于中国,关于其最早的记录始见于唐代,京巴犬一直作为皇宫的玩赏犬,在历代王朝中均备受宠爱。慈禧太后非常宠爱这种狗。当时,为了显示皇权的尊严,除了皇宫和王公大臣可以饲养北京犬外,一般平民仍不许养,否则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而且,京巴犬的独享尊荣还不止于此,宫吏们对京巴犬的宠爱到了必须“随身携带”的程度,出门时就把它放在宽大的衣袖内。所以,京巴犬又被称作“袖犬”。

清代宫廷画家沈振麟的《狗图》就是表现京巴这种皇室御犬形象的一件作品。

清代 沈振麟 狗图轴

纸本设色  92.8cm×75.6cm

台北故宫博物院

这件作品画一只京巴狗立于梅竹之下,神态憨厚可爱,身上毛发光洁顺滑,尾巴向上卷曲翘起,耳朵的毛发如同两缕头发垂下,颈部系一串红穗和金铃铛,顿显富贵之气,当是宫廷宠物犬。

结语

看了这么多古代“修勾”的艺术作品,是不是非常过瘾和满足呢?从史前时期一直到现代生活这段漫长的岁月中,不难发现,狗几乎陪伴了我们完整的历史进程。

在新石器时代没有文字时,先民驯化了狗的祖先,狗就一直在人类生活中充当了各种角色。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狗的职能更加多样化,狗的形象也被古人以文字、绘画、雕塑等各种表现方式记录下来。

记录下来的,不仅仅是存在于人的生活范围内的狗这一种生物,更是记录了千年以来,人们的一位忠实、可靠的朋友。

转自弘雅书房公众号

小编:松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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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世宁
2016-09-13